这么多年来,父亲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,将许多话语,像病痛一样深深地埋藏在心里;父亲是一个固执己见的人,维护着家庭的平和,却是不肯表白自己的爱恨;父亲在我上中学时回家,已然二十多年了,但是彼此开心的话语屈指可数。然而今天,父亲离开我有一年时间了,我却时常看到他的身影在眼前晃动,时而清晰,时而模糊……
如果说记忆是不老的锁链,我还是愿意回溯到童年,念想依依送别父亲的场景。小时候,我是家乡最捣蛋的一名学生,好动,好斗,但却尽心呵护父亲在自己心目中的形象。如果有谁胆敢诽语什么,那无意是将火药点燃,对着我宣战。最喜欢的还是父亲每年带回的花炮和糖果,在那个缺衣少食的年月。我爱自己的父亲,可以十里相送,不忍离别。
其间故事如云似烟,不经然间闪现父亲的笑脸和爱抚的拥抱……待到宝鸡求学,也时常不忘记飞鸿传书,画上最美好的祝福,给予言语无多的父亲。如果说命运注定自己未来的脚步,我终要回归家乡的怀抱,纵然心里不甘向远的飞翔,但这份爱像绳索一样,让我放弃了漂泊,就在家乡扎根生叶。
这一路,若是有遗憾,应该说是母亲了,爱与恨,总是提笔难尽。自小的唠叨,和那奔波的背影,我多是没有背叛她所给予自己人生的安排。为求学,她付出太多的汗水;为工作,她一夜白了许多的头发;为婚姻,她耗散了诸多的心血。
我如同她粗糙手中的一株禾苗,在她无微的眼光中成长。然而当父亲病重以后,一切都渐渐地发生了改变,埋怨成为她对我最多的嘱托,而在这种爱的考量之中,我的成绩单上没有了及格的安慰,其中的缘由,亦不能忘记兄长的无助,还有姐姐的横生枝节。
有些事情,我可以慢慢地去修补,可是情感却是一处处水草地,努力地辩白,却越陷越深。在父亲病痛的晚期,无力救赎的我,只能背上这副沉重的枷锁。如同父亲置疑我的那句话:“你到底爱我有多少?”我没有力量来回答,此身是父母所赐,可怜这心又要如何去背叛。
看着父亲为我掉泪,我的心不知碎了千回百转。恨自己这样地懦弱,又莫口难辩。一句“我是爱你的,父亲。”又能挽回多少无言的喟叹。假若岳父不在病前离去,妻子没有那一场劫难,这份情,两地相念,我又如何在人生的道路上,只在黑夜的角落里声泪缠绵。不要你看着我倒下,像你一样将一切独自吞咽。如果是错,对我的寂寞,所有的语言已经失去了温暖的感觉。
当我在你走后,擎起回家的白幡,在姊妹的纷乱里渡过祭奠,本想着一切会慢然平顺下去,可是情痛了,谁又赎得回曾经的罪孽!伤害多了,每人都有一片可以逃避现实的居所。那些事,何必重揭伤痕,挺了半年,母亲终是累了,流着泪走了,说我人到中年,依然不谙亲事。
可是有谁没放下那成见,来包容经济重压下的灵魂?我开始如你一般在黑夜里坐立不安。其实,失眠就从你生病的那一天落下,生活变得零乱不堪,情感像一张虚无的网络,散开去,只收拢些深重的漠然。母亲和兄长、姐姐,开始离我远去,尽管我不曾料及父亲走后,这个家会如秋叶随风一样零散,但是我依然有梦,梦里鬼魂萦绕,惊悚的虫怪不断,可是我没有撒手逃亡,也许是妻子的爱,孩子的小。也许有一天,我们会走出这冰冷的冬天,前方还有丝丝春暖花开的期盼。
今夜,仿佛又坐在你的床角,只是陪你聊聊天,语言很淡。其实,我的心里想说的是,爱一个人,不尽是语言,在心的土壤上,你是我永远的依恋,无论你离开我有多远,思念,记忆,在我走出迷雾的巷口,还牵你的手,笑着向前。
附记:
谁要理解这种无言背后的情感,含蓄而默然,也许在父亲的字典里,人之迟暮,欣赏那种勇敢而大胆地说出对他的感觉和温暖,可是几十年熏陶的传统教育与沟壑礼仪,那些无意中的伤害,谁又愿意理会那些细微的情感与比水柔韧的只语片念。
就这样看着你平安已经足够,只是不要再将我锁入你的轨道,人生已然赋予我运用自己的智慧创造另样的天明,不要再勉强我成为你的身影,向那遥远天空的飞翔,留下自由的时间已经不是很多,一种此生价值的信仰,将我夺情,为了岁月不再那样在浑噩中随波而去,理想让我重塑属于自己的坚定和这一番忍辱负重的开拓。
是的,一生很短暂,可是留给我们创新的空间是无限的,我们应该将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更精彩的创造性劳动中去,而非在儿女情长中找到自己的苟合点,任是亲情也不能转移,不过,美好的祝福与向上的信念永远也不能丢弃。(文/651097767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