早操后,夏阳找张哲调课,说得两周。张哲一口应允,又问:“听说你星期天都没回家?”夏阳就哩哩拉拉说了赛事筹划。张哲嘟着嘴儿吐了一个烟圈,嘿嘿道:“你小子呀,呵,艳福不浅哪。”夏阳也嬉笑:“是啊,可那‘艳’是厌倦的‘厌’。”
一上午,便进完了鲁迅的《故乡》。诵读、分析、总结及批作业,环环相扣,一意贯穿。
下午,像个喜节。台上,姑娘、小伙们踩着节拍嘭嘭嚓嚓,嘻嘻哈哈。台下,抱婴儿的大嫂和头顶月白手绢的老太太,远远地扎堆儿,去了,来了,像是争着赶趟儿,瞅新鲜。几个小娃子倒是胆大,就近一站,也一扭一晃地,忽而惹谁笑了,哒哒哒地窜,像一只只松鼠。开始,夏阳让肖芸跟着他分解动作。肖芸不惯,可又不得甩头、扭臀、摆臂,一下一下地像机械装置。她连不敢走神儿,将她在幼师培训时的零散影像与前头的夏阳姿势叠合着,现身说“舞”。许是教儿童舞惯了,许是认真得过头了,身条儿总显得软绵绵、甜腻腻、呆乎乎儿,一蹦一蹦地。“不行不行。”她连摆手,一旁立了。
“轰”地一下,像发出两个星球擦过般的巨大噪音。掩口的、顿脚的、捂肚子的,笑声鼎沸。丽霞尖声尖气道:“嗳呵,像耍猴子呢。”“可不,扭得软面条似的。”有人附和。俊泽见同来的小伙也搔头、歪脖、咧嘴儿,想笑,却不能笑——他不觉得肖芸是“出丑”,倒觉得她勇气过人,就雄浑一声“喂——”,震若雷霆。场上一下子静了。见众人齐嗖嗖的目光照来,俊泽一脸儿肃然,身板巍然得似电影《霓虹灯下》的哨兵。
前面,丽红隐了隐笑意,双臂幅度很大地拍手:“哎——都听夏老师讲!”
夏阳定了下,一语不发。忽而,唇间露出两排齐整的白牙来,朗朗大笑。可,都又不笑了!想来,是昨日领教了夏阳的“严厉”,抑或,是俊泽的那声“喂”的震慑吧?
“我为啥笑?”夏阳一如讲课的“启发式”,自问自答着:“是生来爱笑。可大家咋又不笑?是因为戴上了‘过去’的面具。”见众人仍惑,继续道:“过去,就像一个个包袱,有观念的、有习惯的、有恼的,有惑的……这些顾虑啊,都将你的脖子胳膊腿儿给绑了,想跑,却解不掉;想跳,却像戴了脚镣;想笑,却噎着想哭。而迪斯科,就是要你抛开一切,跳出笑来!”说者无心,可肖芸俊泽丽红听了,都觉得是说她(他),心儿忽上忽下的,又恍惚,又憬然的,五味陈杂。更想逃——可脚下被什么黏住了似的,只好僵硬地站了,聆听着,莫名所以。
“其实跳舞,也是跳状态的。”
夏阳一会儿颔首,一会儿甩发,一会儿竖竖大拇指,形神兼俱地:“所以,正式学舞前,大家得先做一个小练习:闭目,深呼吸三口气,然后‘啊’地一声,将所有的‘过去’都喊跑!女的要对自己说,看,我很苗条;男的对自己说,瞅,我多健壮。都要对自己说:你关注我,哼,我才不理你呢!”
“像个憨憨。”谁嘀咕一声。
夏阳不恼反倒说:“对!不是有句话说‘给你一点阳光就灿烂’吗?跳舞,就得像小娃家戴了铃铛帽,要又憨又燥又疯,由着自己摇。”
台上,这才荡开了稀稀拉拉的笑。拘谨、沉闷、顾忌等一扫而光。(文|QQ空间)